代际传承真的利于家族企业业绩扭转吗？
财策智库
“2012—2022年，民营经济在我国国内生产总值(Gross Domestic Product,GDP)中的占比从50%上升至60%以上，贡献了50%以上的税收、70%以上的技术成果及80%以上的城镇劳动就业岗位，占全国市场主体的比重高达98%。而我国民营企业中，家族企业的占比更是高达80%,因此，家族企业作为普遍存在的一种企业组织形式，在国民经济中具有重大的社会影响力。然而近年来，随着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在遭遇需求收缩、供给冲击、预期转弱三重压力下，很多家族企业出现绩效衰退的现象，个别企业甚至亏损并倒闭。因此，探究家族企业绩效扭转的原因，帮助他们实现业绩扭转，对促进家族企业实现长期可持续发展和基业长青，以及推动我国国民经济的提质增效升级都显得尤为重要。”
与非家族企业相比，家族企业的一个独特之处是在追求经济目标的同时也追求非经济目标，并将非经济目标放在优先位置Ⅲ。然而，目前学界关于非经济目标对家族企业业绩扭转的影响探讨相对较少，已有研究也主要集中在非经济目标中的家族控制、家族社会资本、家族文化等方面2-4。但是，代际传承意愿作为家族企业的一个重要非经济目标，鲜有学者从该角度研究其对家族企业业绩扭转的影响。目前，我国家族企业处于代际传承高峰期，家族代际传承意愿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企业战略决策的参照点，进而影响企业的发展。因此，从代际传承意愿角度探究家族企业业绩扭转的影响因素，可以进一步增进非经济目标对家族企业业绩扭转作用机制的认识。
本文以2012—2018年衰退家族企业为研究样本，探讨家族企业代际传承意愿对业绩扭转的影响，发现代际传承意愿较低时，随着控制家族传承意愿的提升，家族企业将更容易实现业绩扭转，当代际传承意愿超过一定限度时，过高的传承意愿则对家族企业的业绩扭转产生阻碍作用。本文的主要贡献有以下几点：
01
从非经济目标视角，首次将代际传承意愿引入家族企业业绩扭转的研究，为探寻家族企业绩效扭转的影响因素研究打开了一个新视角。
02
组织韧性是指组织应对冲击或渡过难关的重要能力，当家族企业陷入绩效困境时，较高的韧性有利于企业积极应对危机从而实现业绩扭转。家族企业往往具有长远目光，代际传承意愿保持在适度范围能够使控制家族保持经济理性，并在应对冲击时作出正确的战略选择，帮助企业扭转绩效不佳局面。因此，代际传承意愿在不利环境中能够赋予家族企业进行有效调整的能力，这为处于代际传承高峰期中的家族企业构建组织韧性提供了理论思路。
一、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我国情境下的代际传承意愿以血缘关系为纽带，具有较强的家族控制特征。这是因为我国家族企业普遍将控制权的传递作为代际传承的要素。同时，受到我国“家文化”“血浓于水”、儒家思想的影响，“子承父业”是我国家族企业代际传承的主要形式，能够将控制权掌握在子女手中以保持家族控制15。此外，我国市场机制并不完善，并且缺乏规范的法律体系对职业经理人的行为进行监管和约束，信用体系并不健全，代理成本较高，只有子女接班才能保证核心控制权掌握在家族手中6,这就导致我国情境下的“子承父业”代际传承模式具有非常强的家族控制特征。
在此背景下，本文认为控制家族的代际传承意愿可能会对家族企业业绩扭转产生非线性的影响。当控制家族代际传承意愿较低时，随着代际传承意愿的提升，陷入绩效困境家族企业的业绩扭转可能更加积极。这是因为若某个家族企业的代际传承意愿较低，说明该家族企业更类似于一般的非家族企业，这些企业将经济目标放在首位，热衷追求短期财务绩效。若此类家族企业陷入绩效困境，其控制家族应该更加注重经济理性，这一方面可以有效提高家族企业的绩效门槛，帮助家族企业尽快识别并剥离绩效不佳的业务组合，实现资源重构，以有效降低企业成本，提高企业整体的盈利水平，并集中资源发展核心业务以提高绩效水平。另一方面，控制家族代际传承意愿较低，意味着控制家族对实施以“子承父业”为代表的家族控制意愿可能较低。这有利于控制家族引入外部多元化投资与人才为企业注入活力，加大创新投入、人力资本投入等以改善业绩。随着代际传承意愿的提升，控制家族能够合理聚焦非经济目标与经济目标，同时，兼顾长期导向与短期绩效，既能在节省开支实施“紧缩”战略提高短期绩效水平，还能引入资金推出新产品、拓展新市场，即以长远目光并举“复苏”战略实现传承发展，显著提高企业实现业绩扭转的概率。
然而，当家族企业代际传承意愿继续提升超过一定限度时，此时过高的传承意愿就可能对业绩扭转产生阻碍作用。这是因为过高的传承意愿可能意味着控制家族更关注企业的非经济目标，更强调“子承父业”这种家族控制权的传承模式，从而呈现出强烈的单向利他主义特征。这一方面可能导致控制家族绩效门槛的持续走低，即为防止社会情感财富的损失，控制家族宁愿接受绩效不佳、运营效率较低，也不愿意舍弃对自身而言具有强烈情感意义的业务组合，导致“紧缩”战略无法有效实施，家族企业难以迅速回血。另一方面，重视家族对企业的控制可能使家族企业为防止控制权稀释不愿引入外部财务资源和技术人才，导致“复苏”战略难以实施，企业业绩扭转变得越发困难。综上所述，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代际传承意愿对家族企业的业绩扭转具有非线性影响，呈现出倒U型的非线性关系，即代际传承意愿较低时，随着代际传承意愿的提升，有利于家族企业的业绩扭转；当代际传承意愿超过一定限度时，过高的代际传承意愿则不利于家族企业的业绩扭转。
二、研究设计
01 样本选取及数据来源
本文主要考察家族企业进入衰退状态后，代际传承意愿对家族企业业绩扭转产生何种影响。参考米勒(Mueller)、阿贝比(Abebe)和徐高彦等人的做法，选择七年作为判断企业是否进入衰退状态与业绩扭转情况的观察周期，并选择资产回报率(Return On Assets,ROA)作为业绩扭转的判断指标。因此，本文选择2012—2018年的家族企业数据，借鉴已有研究对企业衰退与业绩扭转进行如下定义：
01
2012、2013年ROA为正；
02
2014—2016年至少有两年ROA比2013年下降16.67%,满足这两个条件即可判断为衰退企业；
03
2017年或2018年ROA回到2013年的水平，则实现业绩扭转。
同时，本文以三个标准定义家族企业：
01
最终控制权掌握在个人或家族手中；
02
最终控制人及其家族直接或间接持有的公司必须为公司第一大股东；
03
控制家族对公司控制权达到10%。
数据筛选分为以下几个步骤：首先，下载家族企业2012—2018年度的财务报告；其次，排除保险金融业公司；再次，剔除存在数据缺失值的样本；最后，按照衰退定义筛选出衰退企业并判断是否实现业绩扭转。为去除极端值的影响，本文对所有连续变量均进行上下1%的缩尾处理，共得到358个衰退家族企业样本，其中73个样本实现业绩扭转。
02 变量选择
被解释变量
业绩扭转。根据衰退定义筛选出衰退企业后，若实现业绩扭转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
解释变量
代际传承意愿。本文借鉴贾科莫(Giacomo)等学者的做法，使用文本分析法测量代际传承意愿，利用代际传承关键词词频在财务报告总字数的占比衡量控制家族代际传承意愿。
控制变量
本文参考徐高彦、段海燕、李四海等人的研究内容选取控制变量，各变量的详细含义如表1所示。
03 模型构建
为检验本文假设，构建如下非线性模型：
其中，Turnaround为被解释变量，Ingentrans²为解释变量平方项，Ingentrans为解释变量。Control代表各种控制变量。
三、实证分析
01 描述性统计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如表2所示，业绩扭转的均值为0.20,说明仅有20%的家族企业成功实现业绩扭转。代际传承意愿水平均值为0.0374,下四分位数为0.0356接近平均水平，中位数0.0375高于平均水平，表示绝大部分家族企业代际传承意愿水平较高，只有少数家族企业代际传承意愿水平较低。其他控制变量均在合理范围内。
02 回归结果
代际传承意愿对家族企业业绩扭转影响的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代际传承意愿平方项的系数为负，在5%的水平上显著。代际传承意愿一次项的系数为正，也在5%的水平上显著，表明代际传承意愿与家族企业业绩扭转之间存在显著的倒U型关系，因此H1得证。
03 稳健性检验
本文借鉴现有文献，通过将原有关键词词频与年报总字数比值，替换成关键词词频与年报总词数比值测量代际传承意愿进行稳健性检验，得到的稳健性检验结果与原假设保持一致，这说明本文的研究结果具有较强的稳健性。此外，通过变更家族企业的界定范围、增加地区控制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稳健性结果均与回归结果一致。由于篇幅限制，稳健性检验表格不在此呈现。
四、研究结论与展望
我国家族企业所追求的代际传承，以血缘关系为基础，具有较强的家族控制特征。目前，代际传承意愿对家族企业业绩扭转的影响还未被学界充分重视。本文基于2012—2018年部分衰退家族的企业数据，发现代际传承意愿与家族企业业绩扭转呈现显著的倒U型关系，即代际传承意愿较低时，随着代际传承意愿的逐渐提升，家族企业更容易实现业绩扭转；然而，当代际传承意愿超过一定限度时，过高的代际传承意愿则不利于家族企业的业绩扭转。
本文存在以下不足：首先，本文选用上市公司数据，结论普适性受到一定限制。其次，探讨的代际传承意愿仅考虑我国情境，代际传承意愿对家族企业业绩扭转的影响在我国情境和西方情境下是否存在差异也值得探讨。未来研究可以采用非上市公司数据验证本文假设，也可以在不同国家背景下展开进一步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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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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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出处：《投资与创业》
基金项目：江苏省大学生创新创业计划训练项目(202210300125Y);江苏省社科基金项目(19GLB010);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19YJC630085);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项目(2018SJA0151)。
作者简介：郑家冉(2001一),女，河南洛阳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家族企业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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