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特家族四代传承路径

匡特(HQ Holding)家族办公室，这个号称全德国最大的家族办公室，是如何练成的？

匡特家族是戴姆勒-奔驰和宝马两大汽车公司的大股东，家族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整个家族有过三度分合。

匡特家族19世纪时发迹于毛纺业，事业在一战中靠军服及战争用品大赚一笔。家族第二代京特·匡特(Günther Quandt)接手后，慢慢涉足军工武器及运输领域。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京特于七十三岁过世，去世前他指定由第三代赫伯特·匡特(Herbert Quandt)接班。家族虽然在京特生前尚未分家，但京特已明确订立日后资产须平分给兄弟两人的原则：长兄赫伯特接管汽车、电池及矿业，弟弟哈拉尔德(Harald)接管武器弹药业务。

战后百废待举，匡特家族持有戴姆勒-奔驰3.9%股权，他们看好战后重建商机，一年内增持股份到11.9%，但仍不敌市场上的另一方股东，未能获得控制权，最终匡特家族一共增持到15%。与此同时，当时宝马因营运不善而亏损求售，宝贵的投资商机浮现。但此时，兄弟两人意见不一，哥哥赫伯特于1959年执意投入家族资产，投入所有个人财产来持有宝马股份，并最终接管了这家汽车企业，于1963年将公司转亏为盈。至此，匡特家族同时持有德国两大汽车制造商的重要股权。

而事实上，赫伯特和哈拉尔德兄弟为同父异母，两人的个性大不相同，各自的家庭也完全不同。哥哥赫伯特熟稔营运、负责决策，但个性倔强，并且晚年身体状况不佳，同时赫伯特的家庭关系复杂。赫伯特有过三段婚姻，他与前两任妻子先后离异，第二任为他育有三名子女。赫伯特长年为眼疾所苦，后来病况加重，多年依靠女秘书约翰娜(Johana)协助，1960年他与约翰娜结婚，两人育有一子一女。而弟弟哈拉尔德只有一段婚姻，当时个性温和的他，负责宝马公司的技术事宜。

赫伯特不希望出现兄弟阋墙，仍竭力维持与弟弟的关系和感情保持家族和谐，但由于大家族里家族成员之间众多不合，最终演变成分家。

弟弟意外身故两房分家

世事难料，1967年时，哈拉尔德因飞机失事，英年早逝，年仅45岁。当时他的遗孀英格仅39岁，夫妻俩膝下有五女，长女仅16岁，家族遗嘱规定女儿年满30岁才能动用财产。哈拉尔德意外过世后，除了无尽悲伤外，英格酗酒成性，且开始跟一名体育记者交往，后者建议英格将财产分家。

1970年，身体状况欠佳的赫伯特面对庞大事业，也开始规划企业接班，准备将家产分割给予三段婚姻的众多后代。1970年，哈拉尔德过世三年后，60岁的赫伯特主导匡特家族三代进行了第一次分家。首先分配主要资产，虽然两房资产均分原则确定，但因哈拉尔德已经去世，家族成员关系复杂，且宝马作为主要事业还是公私持股混合，哥哥与弟媳谈判不易，双方人数亦不相同，协商极其困难。

最终，赫伯特家族取得所有宝马汽车的家族持股，及3%戴姆勒-奔驰股权及电池事业，而弟弟遗孀英格一方，则仅获得12%戴姆勒-奔驰股权。当年奔驰年营收是宝马10倍之多，生产车辆总数则是八倍，这个不均等的财产分割，反映出双方谈判地位的强弱势，以及两家人在财产流动性和对事业前景看法等方面的意见不一致。

因家族资产庞大复杂，1970年的分配仅针对主要资产。哥哥赫伯特此后陆续针对他所分得的财产，依照三段婚姻不同，以不均等方式分配给三任妻子和子女，最重要的宝马经营权及控股股权，则全数、不均等地分给约翰娜的子女。

宝马公司于1970年成立赫伯特·匡特基金会，该基金会旨在促进全球对话并推动社会创新。

初次分家后的英格，年仅42岁，她抚养五名女儿，亦未再嫁。英格考虑到自身没有能力经营事业，四年后，她将持有的所有戴姆勒-奔驰股权出售给科威特国王，一次套现约10亿马克。

1976年，两房二次分家，赫伯特家族获得运输、金属及金属制品公司股权，哈拉尔德遗孀英格获得车厢、金属、弹药厂等其他事业股权。英格承袭上次决策，出售所有资产、取得5亿马克，至此她共有15亿马克现金在手。从此，匡特家族明确切割为赫伯特家族与哈拉尔德家族两大支系。

五女同心其利断金

故事发展至此，虽然哈拉尔德遗孀及五个女儿现金满手，但基于遗嘱规定，他们未满30岁仍不能动用资产；五个女儿中，长女虽然已婚，但亦仅27岁。

因为财富由五人均分，但都需要等到30岁才能动用，面对姐妹年纪差距过大，可动用时间落差太长，也许等分平均分割会是最轻松的决定。但面临多年来家族成员各自遭遇早逝及意外，她们一致认为这笔财富虽巨大却不祥，让家族命运蒙上诅咒阴影。同时，家族成员无意经营事业，长女与次女首先决定，未来共同管理的资产将仅作财务投资，而不涉及经营管理。

1981年，姐妹俩成立了HQ Holding(Harald Quandt Holding，简称“HQ Holding”)。这一年，长女33岁，是她获得遗产继承权后的第三年，次女也已29岁，此时英格已过世两年，她们聘请了一位家族企业管理专家，来集中管理家族资产。可以说HQ Holding在当时是全欧洲最早成立的单一家族办公室之一，而且仅管理自家资产。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西德经济快速复苏，到20世纪80年代时，当时的西德GDP已是欧洲第一，而此时美国以至整个西方经济进入快速增长期，各国股市也进入前所未有的全面牛市中。1982至1987年，美国道琼工业指数上涨了两倍多，意大利、日本、西德股市也分别上涨了3.56倍、3.51倍和1.6倍。因此，匡特家族资产价值也水涨船高，快速增值。

借力专家做大发展

HQ Holding成立后即获成功，关键有三方面的因素：一是专业管理，二则是当时市场势头正旺，三是五姐妹资产总规模庞大、吸引众多投资机会，家族财富因此快速增长，也引起周边朋友兴趣及关注。

但是1987年黑色星期一股灾，令市场一片哀鸿遍野，因为有了暴跌的惨痛经历，众多资产公司也开始认识到研究基础面的重要性。不久后的1988年，长期任职私人银行的约亨·绍本(Jochen Sauerborn)及经济学家赖纳尔·劳规划成立FERI，设立德国最大的研究机构型的资产管理公司，并邀约HQ Holding入股25%、成为三方大股东之一，而HQ Holding也希望借重专业人士的经验以及家族资产的周边资源，借力使力扩大规模。

HQ Holding与FERI两者差异在于，前者是单一家族办公室，仅管理家族自己的资产，并不对外开放；而FERI则是联合家族办公室，独立运作，管理众多家族客户的资产。尽管加入门槛高达1亿马克，但仍吸引了众多超级富豪陆续成为其客户。

但在运营过程中，由于合作三方不仅理念不同，实务操作上也时有冲突，最终在2000年FERI分拆为FERI Finance和绍本信托 (Sauerborn Trust)。FERI Finance专注于投资研究，绍本信托 (Sauerborn Trust)负责运营财富管理及税务信托服务等两家公司。2004年，绍本信托作价1.6亿欧元出售给瑞银(UBS)，公司员工及客户资产转移到瑞银私人银行部门，而绍本本人则转任瑞银德国监事会主席。而另一位创始人赖纳尔·劳先将其25%股份出售给赫伯特·匡特家族，接着在2006年将60%的股份出售给MLP，2011年将剩余持股卖给对方，完全脱手。

2006年，匡特家族基于绍本信托的经验，重新成立一家联合家族办公室HQ Trust，由家族完全控股，通过分担成本、共享资源，创造更大平台与团队。HQ Trust在2009年开始营运，同时邀约外部家族加入。旧客户都希望HQ Trust不再易主，家族也承诺永不出售。2011年，前绍本信托的营运团队与过往的家族客户，全部加入HQ Trust，这个长达20年的三方合作告一段落，各方各有所属。

分家后，赫伯特家族现为宝马大股东，持股46.7%，2019年底这笔股权市值约253亿美元。而哈拉尔德五姐妹的HQ Holding，目前则管理旗下约170亿美元资产。

传承要点

在匡特家族的案例中，如果没有第二代君特·匡特提前确定均分原则，面对分产，同父异母的两房中的众多家族成员或许就会争执不休。然而即使有明确的原则，由于缺乏确定的细节和具体安排，后代仍无法自行推动。显然，作为上一代，应该在世时就将后代传承安排好，这是避免后代纠纷的最好办法。

事实上，在分家决策中，平分法未必是最佳方法。适当的做法是，结合后代的状况及兴趣、能力，以及外在客观环境及税务考量，进行适当性安排。而匡特家族区别实业资产与财务资产的二分法，也给我们另一个启示。